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初夏，兴隆区委迎来了一位旧地重游的原十区（兴隆区）第一任区委书记（在新区党的组织没公开前一律称指导员，笔者注），后新疆建设兵团农八师党委书记、政治委员孟兆宪同志。三角坝的老街、旧房、小桥、池塘、包谷饭、炕洋芋......勾起老人历久弥新无尽的回忆。剿灭土匪、征粮支前、民主建政一幕幕历史画面又仿佛把老人带进那如火如荼的峥嵘岁月...... 下面就是他没有磨灭的剿匪记忆。 三角坝的匪患 三角坝的土匪是从清末明初由“袍哥”演变过来的。当初袍哥组织对维护地方安宁，体制内和舟共济还是有一定好处的。凡袍哥人家的青壮年能幸免于抓丁拉夫，一户遇有大灾小难只要头人出面号召一声，大火都能去帮一把，就是惹事杀人，只要老大出面说和都能大事化小，所以头人能在坝子及周边号召1000多号人参加袍哥。按照社会学的观点，当时还有一定的先进性。但到了民国中后期，风雨飘摇、时局动荡，袍哥组织利用民众的朴实感情，妄图独树一帜，争霸一方，在所谓点传师邪说蛊惑下，念了咒语“喝了佛水”就有神灵附体，脱病消灾，成了“刀砍不进”、“枪打不穿”的仙家弟子。为“保家境”、“保地方”，他们在民国后期都差不多购置了“大刀”、“长茅”等杀生武器，成了“神兵”。解放初期公然与新生的人民政权相对抗。经过多年浴血奋战得到的果实，岂能得而复失，所以这伙人，被政府将组织领头者定为“匪首”，对冥顽不灵的骨干定为“匪徒”，实行剿灭镇压。 老人讲，不要小看这伙喝佛水集合起来的乌合之众，他们在坝子里还真能折腾，民国27年（1938）初，奉节县县长易元明带着团练一个中队到三角坝清剿鸦片，就被这伙人一阵冲杀，荷枪实弹的团练中队都被冲得七零八落，连易县长也只得在军营里当缩头乌龟。头目陈xx很快意识到冲击团练中队就是跟官家结下了梁子，惹了大祸，于是赶紧坐上滑竿，带了200多斤烟土、500个“袁大头”去赔礼道歉。易县长得了好处，又加之心虚，就不了了之。 议和后易县长还是要到黑湾（今地缝上段。笔者注）去剿灭鸦片，当他带着团练中队走到上撒谷溪一个叫“卡门”的地方，就听到黑湾里头大炮雷鸣，易县长又虚了，想到前两天被“神兵”撵得丢盔弃甲的狼狈情景就不寒而栗。当着陈xx说“不去了，他们还在上面打炮！”其实呢，是黑湾一带化雪时，水桶粗的冰凌掉下深沟发出的轰鸣声。可见当年这伙人的震慑力，连堂堂县长也怕三分。到了解放初期这伙人的反动性就更加凸显了，他们积极配合国民党的遗老遗少，农村地主恶霸制造什么“共产共妻”、“斩尽杀绝”等政治谣言，在三角坝这个交通闭塞、信息不灵的新区，这些谣言确能蛊惑、欺骗、煽动一些人视共产党如洪水猛兽，特别他们相信什么潘师长已占据两巫及长江沿途，湖南龙山瞿波平出兵到了来凤，咸丰一带，即将进入建始支援三角坝。加之全县土匪暴乱，北岸匪首王增棋率众攻打县政府，南岸匪首曹玉之，王光前率众攻打安坪区政府、杀害区长郭学文，副区长杨文灿，青龙土匪杀害韩广明副县长，朝阳土匪杀害吐祥区王光启区长，巫山大庙土匪杀害韩天月区长……于是这伙人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不大干一场就誓不罢休之势。 撒谷溪剿匪 老人回忆，撒谷溪剿匪他没有直接参加，但剿匪的经过是知道的。1950年3月，三角坝土匪头子陈xx，新街伪保长苏xx、中河伪保长粟xx、周xx率2000多人在洋房子（今兴隆镇自来水厂侧面。笔者注）分设“佛堂”，由点传师秦xx、刘xx带领“神兵”集体念咒语、喝佛水，日夜操练，伺机大干一场，他们还派专人到冯坪的庙坝、明堂的南津邀约匪首许耀南及儿子女婿号称“十八罗汉”300多人和永兴峡林土匪头子李海涛一起举事。 大西南解放后，西南军政委员会，西南军区为顺利完成土地改革、民主建政、维持地方秩序、将军区部分部队分派到各地驻防，其中兵团11军33师直属侦查连就驻防吐祥。吐祥平暴后，2排由指导员徐家齐、副连长强有宪率队于1950年3月驻防三角坝。部队刚到防地，就侦查到这里的土匪为配合全县各地暴动，留用乡长彭xx与乡队副谢xx，点传师秦xx、刘xx精心挑选了500多匪徒从洋房子转移到进可攻、退可守的撒谷溪的密林里，计划3月某日上午进攻三角坝夺取驻军武器，随即发生反革命暴动。 老人记忆特好，他说，这个直属侦察连可不简单啊！虽然只有一个排驻防三角坝，而面对的的确是200多个张牙舞爪的土匪。人员对比如此悬殊，但全排指战员却冷眼相向，不屑一顾。因为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二野三兵团司令员陈锡联的老班底，土地革命时期从鄂豫皖走出来，抗日战争时期在华北战坊由八路军129师769团陈锡联团长指挥于1937年10月夜袭日寇阳明堡机场，就是这支部队冲锋陷阵的杰作，使日寇遭受到自平型关大捷后的又一次重创。解放战争时期随陈（锡联）谢（富治）大军进入大别山，淮海战役一结束又参加渡江作战，直捣大西南，成都战役结束后，在童国贵师长率领下经营万县地区。况且1950年1月川东万县专员公署又发布了多条剿匪布告，更给部队清剿指明了方向，这样一支英雄部队岂能被一伙乌合之众所藐视。 3月12日天刚发白，2排的两个班由副连长强有宪和吐祥区公所财粮助理宋怡宝率领下，鸡不叫狗不咬地从“十八罗汉”（小地名）抄小路进入撒谷溪左岸密林设伏。匪我双方都聚集在两岸。撒谷溪是个什么地形呢？它地处天井峡中段，下段是地缝最深最窄处且无桥无路。上段悬岩绝壁，虽有小路可登攀，又不利多人行走，唯有中段稍宽而平坦，有桥有便道，是南来北往的人行大道，土匪将从这里过河，进攻三角坝。农村早饭时候，500多名土匪开始以左岸密林中窜出，那天有几个老人也在烈士墓休闲，帮孟老回忆当日剿匪情景。有个当地老人说，当天早晨他正好在溪边放牛，那个阵仗好吓人哟，一股土匪头缠红巾，穿蓝褂子，从左岸树林中窜出来，手举梭镖走前头，紧接着又一股手着大刀的走出来，后面是一股背“撞钉炮”的。每股隔丈把远依次往前走，都有一个领头的，用手在作指挥。前面一股刚到桥头，就遭到部队的迎头打击，子弹所到就有人倒下，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我吓得连牛不要就跑了，从树林爬到撒谷溪岩坎上，哪晓得岩沿上也有不少大胆的人在看热闹。听到我说打死了不少人，看热闹人群中不乏有土匪家属，顿时又哭又喊，闹得一团糟。孟老接过话题，土匪几次冲击都被打退，最后他们又退守树林，再也不敢冲过河了。部队却以逸待劳，只要对面林子里有晃动，估计子弹够得看的就是一个点射，匪徒一露头又是一梭子子弹。相持到下午，共打死土匪7人，俘获10多人，打伤的不计其数。天黑前土匪实在无力反抗都逃跑了。后来老百姓还捡了些撞钉炮、大砍刀、梭标。在撒谷溪剿匪中，侦察连2排班长冯祥吉光荣牺牲，于是撒谷溪剿匪宣告胜利了。 围歼唐巨老三 撒谷溪逃掉的残匪中有名副军师叫唐巨老三，当他得知驻军撤出三角坝，不甘心撒谷溪的失败，又卷土重来，并与当地匪首粟xx、陈xx相勾结重新组合、再次洗牌，挑选了一批在撒谷溪逃出的亡命徒，于1950年3月中旬强占了三角坝国家粮库（今兴隆中学教二楼处，笔者注）为据点，负隅顽抗。唐巨老三何许人也？本名叫唐元桃、是君子乡（今属兴隆镇）萝卜峪人。民国时期的惯匪，横行于君子、仁义、冯坪、民堂等地，恶霸四方，危害乡邻。此人胆大出奇，枪法独特，能在漆黑夜晚用短枪打灭香头。且自成体系，有一伙使用火枪、步枪的铁杆兄弟和狗腿子。他们占据粮库后，为个“言正名顺”，还准备聘请当时南岸名人，三角坝的周子游（周解放后是奉节县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常务委员会委员、第一任县教委科长，笔者注）出来充当师爷。周子游一听到风声就遁迹鄂西亲戚家去了。唐巨老三无奈只好聘请民国时期当过乡长的周xx为师爷。 唐巨老三占据粮库后、以此为屏障，将部队征来的20多万斤粮食换鸦片、烧酒、肥猪，昼夜酒宴不断，还通知“神兵”家属、亲友去领“济贫粮”，而任意挥霍政府的公粮。新中国刚建立，粮食对于新政权来说是何等稀有和珍贵啊！老人讲西南解放后，由于是新区，军政没有巩固的后方、后勤保障全靠自筹，再说陈老总作为新中国的上海首任市长，为了不至国际大都市闹粮荒，给美蒋留下话柄，多次电求西南的刘主席、贺司令员、邓政委要给上海支援粮食，并且选派出的运粮工作人员也即将出发。只是由于朝鲜战争惨烈，全国都在支援抗美援朝，调上海的粮食才改道去鸭绿江。西南解放是在一九四九年底，当年国民政府已征收完公粮，人民政府接管后就不得再向农民征收第二次，只有向地主、富裕农民借粮，在来年征收公粮时凭据冲抵，来解决几十万部队官兵和几万干部的生计。可见唐巨老三一伙人将部队用生命和鲜血换得的粮食仅几天就抛洒掉8万多斤，何等心痛和令人愤恨！不消灭这伙残匪，实在难平公愤，更无颜面对为征粮而牺牲的烈士。 为剿灭唐巨老三，老人还描述了一段插曲。33师99团为支援剿匪，派3营尚玉禄营长带一个连驻柏杨区。吐祥暴动后，孟老日夜兼程赶往柏杨区向尚营长求援。当部队赶到吐祥时，得知土匪失败并窜至朝阳乡大河坪（今太和乡），孟老又带队直奔大河坪。这伙残匪不甘心吐祥的失败，在大河坪聚扰再攻打恩施县板桥区公所，以实施报复。恰逢侦察连2排得知情报后就从三角坝---含瑞直奔板桥浪水坝进行阻击，两部队前堵后追、双方夹击，残匪再也无力支撑、枪都没怎么放，丢盔卸甲逃进了云雾山的深山老林，后来感到走投无路，向政府缴械自薪了，只有匪首王学初逃脱。 尚营长和侦察连2排经过激战，弹药相继缺乏，又接到唐巨老三占据三角坝粮库的情报。正和孟老感到为难的时候，恰遇当天从恩施赶到板桥剿匪的湖北省军区独立1师（对外称“西湖部队”，笔者注）x团3营贺营长率一个连在得知攻打板桥的土匪被友军打跑了，准备回师驻地。人民解放军为了共同的民族事业从来不分彼此、不分地域，当听到99团尚营长要急需补充给养和孟老请求支援后，二话没说，在征得团首长同意后，立即在孟老的带领下转战三角坝剿匪。当日贺营长派一个叫段炳元的侦查员化装成湖北丝线客商到三角坝看地形。段侦察员离开三角坝的时候，悄悄告诉街上居民要打仗了，最好出去躲一躲，免得误伤。当晚贺营长的三个战士向唐巨老三盘踞点开枪，其用意，一是告诉老百姓要立即躲避，二是侦察对方火力。前面讲过唐巨老三的枪法精准程度，据点内开始骚动还击。不知是唐巨老三还是别的土匪误打误撞，现在躺在烈士墓的三个战士当即就中弹牺牲了。这下可激怒了全连官兵，在贺营长的指挥下，从现在兴隆中学后面、前面小土包（原兴隆镇政府驻地，笔者注）上，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向据点土匪猛烈打击。无独有偶，两年前，笔者在和兴隆镇领导吴伯芝闲聊时，在部队，他听到原四川省军区司令员任应徕讲，任司令就参加过三角坝剿匪，消灭唐巨老三时，他还是副机枪手呢。三角坝居民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阵仗，多数人都跑了，许多土匪也惧怕，趁战斗空隙翻墙混入老百姓中逃命去了。头目粟xx手拿大刀刚冲出据点追赶逃匪回来，当即就被打死了。战斗打响后，新贺土匪头子苏xx带一股土匪从尺口槽赶来增援唐巨老三，听到躲炮的老百姓说，部队来了很多人，土匪一坨一坨的被打死、打伤、打跑，这伙人也听到三角坝方向密集的枪声，就不敢再去增援了，回去后不久就向政府自新了。 唐巨老三及少数顽固匪徒凭借优势屏障断断续续的与部队对歭到傍晚，贺营长决心在天黑前解决战斗，断掉据点。于是指挥战士们从农户中找来照明的桐油，淋在扎捆的玉米杆上，点燃投向据点大门，个别胆大没出去躲枪的老百姓从窗户看到，大火熊熊，连粮库对面池塘水都映红了。据点大门烧了，部队趁势猛攻，顽匪内部也开始分化，有投降的，有冒死逃跑的，有冥顽不化被打死打伤的。最后仅剩唐巨老三孤身冲出据点，边跑边还击，逃到一个叫“烂塘坵”的田边被解放军击毙。三角坝嚣张的土匪被剿灭了，祸害多年的唐巨老三也灰飞烟灭了。 在烈士墓前，孟老指着其中叫“赖正勇”“陈兴益”“陈xx”烈士英名说，1950年12月成立十区区委后，我要给烈士墓刻块碑，但是他们牺牲前没留下任何表明身份的只言片语，烈士的老部队又入朝了，我才同兴隆乡农会主席成吉生一起给他们安了这些名字。烈士们能安详的躺在这风景如画的墓园里，真要感谢你们区委。（八十年代的烈士墓有专人照护和管理，确实风景如画。笔者注）老人累了，笔者动员他回区委休息，老人说，你有工作早该回去了，我再坐会，今生今世可能也没有机会来这里看望几个战友了！孟老从此确再也没有来过这里。2007年8月笔者去新疆游，曾专程到石河子市拜望老领导，得知老人作古多年了。（退休干部：吴蜀川 ） 来源：奉节县人民政府网 见习编辑：邢艳梅 |
